时间: 2021-08-03 08:55:22 人气: 4 评论: 0
教育的供给侧改革是为了解决教育结构不合理的问题,但本质上解决的是老师的问题。
最近把多知网的《培训行业这一年》系列,从 2014 年看到 2018 年。从新东方、好未来,到 **kid、猿辅导,这些线上线下的教育巨头们都在解决一件事:供给侧改革。
整个 2C 教育市场,可以简化成两个要素:供给、需求。站在供给侧的是教育机构,需求侧则是家长和学生。
我们暂且把公校排除在外。公校握有升学权和政策加持,在市场中处于垄断地位,又隶属体制内,无论供给侧还是需求侧都对其趋之若鹜。
既然谈到供给和需求,首先得厘清这两个概念:供给什么?需求什么?
虽然在经济学中,供给和需求都由价格决定,但由于教育和中国教育市场的特殊性,教育产品的需求弹性要低于一般消费品,我们也可以说,需求决定供给。
那么家长和学生的需求是什么呢?
相比较学生,家长的需求所辐射的范围仅限于大学前,对大学后则无能为力。大学后,家长被排除出教育市场,需求性质由他驱转为自驱。
而教育机构供给的又是什么呢?
归根结底,教育市场的本质就两条:家长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考上好的大学,教育机构则提供让学生考上好的大学的全部方法、产品和服务;
这当然是很简单的道理,但它是问题的本质。而我们经常干的,就是围绕问题创造了第一个解,接着围绕这个解,想办法去优化。优化的过程中,我们却忘了,解不是关键,问题才是。也许,问题还有其他解,而其他解的效率,比优化后的第一个解更高。
而教育的第一个解是什么呢?是老师。
自古以来,老师就是教育的主体。儒家教导里,自古就有天地君亲师的说法。封建时期的科举制,座师就是举子们在朝堂上的靠山。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傅,为帝王师。追溯到华夏先祖,**帝也有个上古神仙广成子做老师。
尽管自封建时代后,人类已历经了工业革命、电气革命和信息革命,但师教徒的形式却千年不衰。
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?难道知识的传授,非老师不可么?
客观上的原因有三个:
知识的复杂性体现在两方面:
(1)知识的递归与组合性
客观世界是个复杂体,知识想要解释客观世界,就必然要以同样复杂的方式加以应对,这就是体系化。知识的体系化,是指将知识以一定的结构加以组织,最终形成对复杂事物的解释的一种方法。体系化的特点在于环环相扣和层层嵌套。例如数学,它的整个起点就是公理,由公理推出定理,定理又推出更高级的定理。想要掌握高级的定理,就得先把公理记住,把定理搞懂。
阿瑟在《技术的本质》中提到,新技术都是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,现有技术又来源于先前的技术。这种技术的递归和组合性,正是技术的本质所在。我们借用阿瑟的话,也可以说,知识的本质也正是知识的递归和组合性。
(2)知识的抽象与逻辑性
知识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,包括自然界和人类社**。我们将知识划分为不同学科,其实是以不同的视角在探索客观世界。不同的学科,有着不同的分析框架和分析工具,对于同一事物的描摹,也因为视角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结论。此外,无论是哪门学科,都很注重对抽象化和逻辑思维的训练。
人是直觉化的生物,直觉的特点是具象和灵感,刚好与知识所要求的抽象和逻辑是相悖的。知识要求学习者对事物进行归纳分析,并以抽象的方式进行演绎推理,因为知识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解释和指导现实世界,所以知识本身是概括和普世的。
知识的递归与组合性决定了知识的学习方式:学习者不单要搞懂知识本身,还要知道知识之间串联的逻辑。而串联的逻辑,依赖于学习者对整个知识体系的理解。也正是在这一点上,老师作为“活的知识地图” 而承担着重要作用。
学生的困难在于无法了解知识的全貌,而老师则在了解全貌后,用自己的理解将知识反刍给学生。老师能够及时了解到学生是否走了岔道,并及时将其拽回正途。但这样导致的问题是:有时恰恰是老师的视野限制了学生的想象空间。
老师的非教学性功用也体现在两方面:
(1)激励与惩罚
学生除了学习者的身份,还有一个先天赋予的角色——人。是人就有惰性,遇到挫折**沮丧,遇到苦难**畏缩,功成名就需要衣锦返乡。而学习恰恰是件逆人性的事,它需要你勤奋,制定计划,十年寒窗,每日艰苦不懈。当人遇到学习时,就如火遇上冰,两相交战,必然有一方倒下。
有的时候,人性战胜了学习,于是三天打鱼,就地躺倒。而老师的作用就是站在逆人性的一方,对学生耳提面命。通过采取一定的激励和惩罚措施(比如小组竞赛,罚写作业),而使得学习者对激励的渴望和对惩罚的畏惧占据上风,从而战胜学习的惰性。
(2)情感连接
在踏入社**前,家长和老师是学生生活圈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。根据发展心理学的观点,人的学习能力和对事物的理解,随着年龄的上升,以及周围环境的塑造,**不断提高。
老师与学生之前,不仅仅只有教与学的关系。老师对学生的用心和关怀,这种情感上的连接往往**成为学生学习的自驱动力。人本主义认为人对应自身积极形象的自我建构**促进其发展,而老师正是自我建构过程中的积极力量。
(1)信任
某种意义上,信任其实与家长无关。因为一开始,家长并没有指定教学的方式。家长只是提出了自己的需求,想让自己的小孩考上好的大学。而教育机构说,那好,我来帮你解决,解决的方案就是老师。老师作为教育机构推出的解决方案,通过实际的教学成果证明了自己的能力,从而与家长建立了信任。而以老师为解决方案的供给模式继续发展,好的老师成了家长心目中唯一的解决方案。
(2)替换成本
选择是一个集合,所有的选择背后都有对应的成本,其中成本最大的那个称之为机**成本,而教育行业的机**成本远高于其他行业。对家长而言,将老师更换成产品,或者其他服务,不仅意味着时间的消耗,还意味着教学效果的不确定性,而教学效果关系着学生的成绩,成绩则影响着前途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名师作为一种已验证的模式,对家长而言是最为保险的选择。
任何事物都不是完美的,老师也是,作为教学的解决方案,也有天然的弊端。老师的弊端分两个对象,第一个是对教育机构,第二个是对学生。
对教育机构而言,以老师为解决方案存在两个问题:
(1)规模不经济
以人为解决方案的公司永远无法实现规模效应,每增加一位老师,其边际成本就相应提升;而老师与学生的人数比悬殊过大。一对一,只能上高单价,需要销售介入进行说服;另外一对一存在天花板,实现教育普惠基本无望;
一对二、一对三,只是把老师的效能扩大化,前提是老师的能力足够,这种模式下进行的还算是个性化教学。到小班、大班就完全不行了,老师的关注很难分摊给每一个学生。
(2)老师易流失
除了规模不经济外,以老师为主体,最大的问题在于:一旦老师能力足够,就没必要继续呆在机构。而由于在线直播平台的兴起,老师不需要组建团队,就可以自行寻找流量和进行教学,对机构的依赖进一步降低。老师成名以后,组建新的机构,与原机构一同抢占生源。对原教育机构来讲,非但有生力量被削弱,还增加了新的敌人。
对学生而言,意味着:
(1)老师的思维逻辑**对学生产生影响
知识是递归和组合的,而不同知识间的配比,不是单一绝对的。有时,组成新的知识的方式有数十种,但老师只掌握了一种,并且还是其中最笨的那种,这样,被老师所教授的学生,其视野就被局限在了老师既有的框架之中。每一种知识的组合都涉及到看待问题的视角和思维方式,学生耳濡目染之下,其思维方式亦被塑造。
我们经常强调好老师的重要性,不但是指好老师的品德、责任感,还指老师本身的能力。举一反三的学生有时能跳出老师的窠臼,但多数按部就班者,更需要思维的提升,更依赖于老师的个人能力。
(2)学生间的差距**被逐渐拉大
在供给市场上,老师是稀缺资源,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。好老师的溢价则更为恐怖。这就注定,老师只能是少数人享用的资源。尽管媒体一直宣称中国在进入中产社**,但并不意味着每个学生都能上的起补习班。三四线城市和广大的乡镇地区,本身教育资源就不足,在起跑线上就输一步。
优质的教师资源总是被优先供给给买得起的人,而教育机构的定价并非阶梯制,而是有一个最低门槛。从机构的角度讲,门槛的设置自然是为了覆盖成本,提升利润。但对那批连最低门槛都不够资格的家庭来说,就只能望洋兴叹了。而教育机构的成本中,最大的支出就是人力成本,人力成本中占最高比的则是老师。如此,即使机构想要降低门槛,都没有办法做到。
作为利益的直接关系方,如果有哪一家教育机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大概也不用在市场上混了。机构与老师的博弈,历史上并不罕见。2012 年几个新东方老师跑到 YY 直播,引起新东方警觉,新东方在线和内部的名师平台开始筹备。这位将名师模式发扬光大的中国教培行业龙头,从中出走的包括朴新教育的创始人沙云龙,跟谁学的创始人陈向东,新航道的创始人胡敏,朗播的创始人杜昶旭,智课的创始人韦晓亮……当然,还包括非教育行业从业者所熟悉的罗永浩和马薇薇。
名师(或者教育公司高管)出来单干,正常也不正常。正常在于名师有能力独自带班,而家长和学生所建立的信任是与名师个人而非品牌。不正常在于这个行业没有进出壁垒(供给与需求的均衡点无法实现),又难以形成垄断。以老师为核心,意味着人力密集型不可避免,而人是没有壁垒的。当然头部的企业有品牌壁垒,那又要靠持续营销。
名师是柄双刃剑,初期还弱小的时候需要平台扶持,平台也因此获得流量,后期大了,就可以单飞,顺便带走一批资源。某种意义上,名师就是教育领域的主播。
面对这个问题,各家都在想法子。而比名师出走更严重的,则是产能不足。中国的学生群体为 2.87 亿,而老师不**过 1600万,教育机构分到的就更少了。当老师成为稀缺资源时,机构与机构之间就涉及到优质师源的竞争。争夺完了,又依靠老师进行教学,各家同质化严重。
摆在机构面前的有两个问题:①老师产能不足且流动性大; ②缺乏竞争优势;
针对这类问题,有两种思路:一种是增加老师的单位利用率,一种是增加老师的供给;
目前各机构对于不同的班型(线上或线下),都有尝试:
机构面临的权衡是:教学效果和学生覆盖率;增加老师,意味着人力成本,但可以增加价格,走小班路线;增加老师带学生的人数,教学效果降低,影响学生报名人数;总收入=报名人数*价格-总成本;
现在市面上最推崇的是小班模式,保证教学人数与教学质量的平衡。
上述都是直播模式,又有录播课模式,但完课率低。但纯直播又占据老师时间,所以又有直播+录播模式。更有甚者,将课前服务、课后答疑、课中交流都分离出来,设立其他岗位。又使用教研、教师系统,为老师准备教案、自动发放练习,批改学生成绩,从而提高老师效率。
教研产出教研内容,对老师进行规范性培训,从而降低老师本身的能力要求;课辅则再次一级,需要培训,但不需要讲课能力。班主任则再次,属于服务性人员,不需要专业性要求。教师平台则可以提高老师效率,节省时间。
这样,老师的培养难度降低,单个学生(或班级)耗时降低,轮转效率提高;而课辅、班主任则承接原属于老师的答疑和服务,可以从原来老师的淘汰队伍中挑选。
老师-课辅-班主任,听起来人力成本更重了,但它提高了老师的产量(教研提供内容、其他角色分担职责,从而降低了对老师的要求),增加了单位时间的轮转效率(职责分散、工具效率),这就可以将原先属于教师的薪资分摊,降低老师的比重,并且通过服务进行溢价。这样,机构交付给家长的就不是老师,而是一整套服务。
教育行业同质化严重,仰仗最多的就是名师。可是如前文所述,想要解决产能不足和流动性大的问题,就要降低老师在整个教学环节的比重,而以服务作为吸引点。那名师就无法作为招牌。但教育的未来一定是去名师化,而以整体的服务(包括教研内容、课程设计、讲课、答疑、配套产品)作为总的宣传点。
名师,短时间看是流量的最佳来源,但根基不稳,且教育行业之间的战斗完全沦为名师的争抢战,争抢耗费成本,而这些成本最终并没有落到学生学习效率的提高上。
真正要依仗的是前述所说的一整套流程,以及学生数据在这套系统中的流转,系统或流程中的服务者根据数据进行再规划。换句话说,真正能够提高学生学习效果的,才是真正的依仗。这包括对于知识层级的梳理,知识传授方法的琢磨,学生奖惩体系,正向塑造的方式,课程设计,内容呈现,学生吸收内容的方法。这些才真正回到了最初的供需模型上。
这其实是个伪命题,不是非此即彼的事情。当年流利说刚成立时,就认定人工老师无法带来规模效益,所以从个性化学习切入,想要代替老师。后来孵化出来的懂你英语却开始招聘人工。个性化学习依赖算法,也许在未来它**有一个质的提升,但目前不意味着对老师的全**取代(也不能)。
最近流行的所谓 AI 课,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,只不过是以互动的形式展示原本录好的内容而已,它是传统录播课的变种。以前录播课完课率低,现在改变了交互形式,就摇身一变。
如果将老师进行肢解,只保留其教课能力,那么本质上,教师也是一种互动形式,相比其他的互动形式,老师仍有自身的优点,人所带来的情感化和真实化,现阶段还是有优势的。不过也不一定,网生一代逐渐主流后,虚拟形象反而是更亲密的象征,所以说 B 站是潜力股,如果做教育,可能**有新的颠覆(现在还只是渠道承载,而没有结合用户特点进行内容生产)。
因此,没有必要特别激进地说,老师一定**被取代,当老师作为一种交互方式时,机构**做的只是去衡量投入产出比。如果有更好的交互形式,那就自然地取代。而现阶段的供给侧改革,是将传统的以老师为综合解决方案的方式转变成以后台规划剧本,前台表演和服务的方式。相较于前台,后台才是根本。教研负责搭建知识图谱,产品负责设计课程体系,交互形式,并根据数据建立个性化学习方案。产品与教研通力合作,互相理解,输出整体方案,而前台的老师、课辅和班主任则负责将后台输出的成果进行演绎、配合。
物种**不断地演变,老师存与不存都不太重要,哪种形态能满足需求,哪种形态就能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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